散文的无规范,用李素伯在《小品文研究》一书的话说,是比小说和诗歌更为“近人情”,更反对制作,它崇尚自然,向往兴之所至,本质上说,它是业余的文学。我不看好那些专以写作散文为业的人,许多时候,把散文当作一种专业写作,反而会失了散文的风采。
当代有成就的散文家,绝大多数都不是专业意义上的,反而是客串和业余的身份,使他们写出了令人难忘的散文篇章。比如,汪曾祺、王小波、贾平凹、史铁生、韩少功、张承志、阿来、铁凝、余秋雨、南帆、李敬泽、于坚、钟鸣等人,他们的文学身份更多是小说家、诗人、理论家,而不是专业意义上的散文家。这仅仅是出于偶然吗?或许,它不过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设想:如何使散文更好地成为“业余的文学”,才是散文的正大一途。
确实,许多时候,最好的散文都是“业余”的,“无用”的,它仅仅是为了呈现作者的一片闲心、一种思想的情趣而已。梁实秋在《论散文》里说:“散文是没有一定的格式的,是最自由的,同时也是最不容易处置,因为一个人的人格思想,在散文里绝无隐饰的可能,提起笔便把作者的整个性格纤毫毕现地表现出来。”(《论散文》)这种自由感、平常心、近人情、非专业、闲笔和闲心、显现一个人的性格等散文写作当有的品质,专业散文家笔下未必有,反而在那些正统散文界难以归类的作家笔下,我们可以读到更多。
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之后,散文写作群体日益扩大,散文的非专业化写作已成主流,它越来越成为一种说话方式,一种个人观察世界、理解生命的视角。散文所承担的,更多是对自我世界的塑造,它当然不能像小说家那样,以虚构为核心,相反,它需要向我们出示更多的真实和确信。也就是说,只有当我们在伦理上确认了一个散文家所说的和他的内心有着某种一致性,我们才能开始一种有信任感的阅读——这样的阅读,仿佛是为了证实一个在俗世里活跃的心灵有着怎样的趣味、行动、困惑、理想和未来。
从本质上说,散文是在人间的写作,它是自由、业余、非专业化的。但它可以清晰地照见写作者本人,所以,它的现状如何,作家的现状就如何。它如果陈旧,说明作家的观念陈旧;它如果持续在变革,说明作家还有艺术冒险的勇气。而它作为一种文类的希望,恰恰是在专业的散文界之外,这点尤其值得深思。(作者谢有顺 为中山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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