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〡小晞

来源：《品读》2022年第1期

半年前，因工作需要，我被派到一座小城工作了半年。来的时候是初春，如今已入秋，半年光景过去，这边的工作也顺利结束。

处理完手边所有事项，我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又多留了一天。

阳光柔和的清晨，在居住了半年的小区里慢慢走了一遍。这里绿化极好，草坪整齐葱郁，树木繁多，中秋时节的枝叶依然繁茂。

沿着树荫走到最后面的联排别墅，东边一家有铁栅的小院里，错落地摆放着几个古朴浑圆的硕大陶罐，满罐里开着雏菊，红色橙色金黄色，宜景宜情。

我一直喜欢夜间散步时在这户人家的栅栏外逗留片刻。晚间的小院挑着暖橙色的灯火，一盏一盏笼罩着那些花草，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并没有见过这家主人，但这一处的富贵不显山不露水，只觉灯火可亲，因而有了格外的好感。如今最后一次在门前小驻，和眼前的画面，轻声说了再见。

走出小区，左转是片门面房，我走进拐角处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

这家小店干净整齐，物品齐全，每日营业到夜晚12点左右。

3个店员，都是中年女子。负责蔬菜区的那位40岁许，略清瘦，齐耳短发，每天早上将送到的各种蔬菜整理上架，菠菜油麦菜生菜小白菜……一小把一小把地捆扎起来，摆放得整整齐齐。她喜欢边做事边和顾客聊天，聊手边的人间烟火，也聊在南方读书的女儿，以及女儿那边的饮食习惯或蔬菜的品种价格。

负责肉制品专柜的是位胖胖的大姐，她将各种肉制品在冷柜摆放好后，便开始做馅料，还在工作间隙飞快地包一些水饺或馄饨冷冻起来。我很喜欢吃她包的水饺，特别家常的味道。

爱美的收银员略年轻些，虽然工作时只能穿工装，却总是不断变换自己的发式，并喜欢美甲——在衣着之外的细微处，满足爱美的愿望。

她有一张圆嘟嘟的脸，大眼睛，爱笑，认得所有常去的顾客，在付款的短短时间，也会寒暄两句。

那天她们恰好都在，我笑着寒暄两句，心里也默默说了再见。

我溜达着，走过一家早餐店、美发工作室、大药房和烘焙坊……这半年来我时常光顾的地方。然后拿着那瓶水，去了曾经办公的那座写字楼。

笔直的一条街，并不远，两边排列着生长多年的银杏树。初见时，枝叶间刚刚生出嫩芽，如今树冠已是一片温柔的鹅黄，衬得秋日的天空越发清澈、湛蓝。

走过写字楼时，我和楼前停车场的大叔打了个招呼，沿着楼背面河边红色的木栈道继续前行。这条河穿越了整个小城的东西，初秋的雨水丰沛，河面涨了许多。

再往前走，抵达一个优美的公园。花草也依旧繁盛，有我喜欢的石板路和小竹林。沿着石板路走到公园中心，一棵高大的芙蓉树下，有个小小的图书阅览室，刷身份证便可入内。无论何时进去，总能看见几个安安静静的读者——老人、孩子和年轻人。

我只在靠窗的位置小坐了片刻，最后一次，感受芙蓉树下图书室中的静谧时光。

午后，我去了距离公园不远的影院看了场电影，又在附近的餐馆吃了晚饭。然后，在一片灯火阑珊中回到住处，拎着早已装好的行李箱，打车去高铁站。离开小区时，和门口的保安师傅微笑着说了再见。

多留的这一日，就是为了和小城生活的这段时光，好好做一次告别。而不是像曾经那些年，离开一个地方或者离开一个人时，总是浑然不觉，或者认定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机会再见。

比如大学毕业时，曾信誓旦旦地跟同学约好每年都要回去相聚一次，并以为真的会做到。可后来奔波在各自的生活里，有了许多的繁忙和羁绊，算起来已整整10年没有再回去过那个有着许多梦想的地方，已在岁月中成了过客。

比如居住过3个月的北京，生活过一年半的西安，停留过一段时日的沈阳……当初离开，都以为经常还会回去，所以每次都头也不回地走掉。直到多年后，才知道所谓重逢，并不容易。有些地方，包括有些人，离开了，就再也回不去。

所以生活过，喜欢过，真实相伴过，都应该认真说再见。这样，日后想起时，会少些遗憾。

文〡小晞，原标题：《好好告别》

来源：《品读》2022年第1期

责编：张初 | 校对：秦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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