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是中国山水画中不可回避的一幅图。“鹊”是指赵孟頫的朋友周密老家济南的鹊山,“华”是指华山。鹊山和华山相距数十里,不可能入一幅画。这就涉及到中国画的一个审美特质,即文人画超世俗、超功利的审美体验。
从后世来看,《鹊华秋色图》的左侧江渚处理得过于平行,黄公望的江渚绝对不会是这么平行的,一个圆包包的山和尖山放在一起未必就美。但在《鹊华秋色图》中,物象本身的组合并不重要,它的美在于与客观无关的笔墨。画笔变化的幅度极其微妙,可能有笔尖,然后有笔沟,再到笔锋,再到笔肚带一点擦笔,这种极其微妙的运笔变化形成了《鹊华秋色图》重要的审美基础。怎样欣赏一幅中国画?就是天天看好的中国画,看好的中国画的细部和局部,看的时间长了,慢慢就学会怎样看中国画了。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
《富春山居图》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作品,和《鹊华秋色图》有类似的运笔特征和笔墨感觉,苍、湿、毛、枯、润都统一在一个清淡的、超验的、非世俗审美中呈现出来。
▲徐渭《墨葡萄》
徐渭的《墨葡萄》,绝对不是画一个所谓的葡萄,而是借助笔痕的节奏、笔墨的关系,形成一个所谓的“墨点不多泪点多的抒情”。徐渭一生比较苦涩,一直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凄美。他与其是在画墨葡萄,不如说在画葡萄老了,无人采摘,所谓明珠无人赏识,正是徐渭的自我的期许。这一幅画不是描绘真实世界,而是描绘一个非世俗的精神世界,是郁郁不得志的一种抒情,才华无人可赏识的落寞与凄美。
20世纪,黄宾虹是文人画笔墨集大成者。我们看他的画根本没有什么真实的物形可谈,所有的东西都是乌塌塌的一团,但是却形成了每一笔微妙的变化,又和《鹊华秋色图》《富春山居图》这种伟大的山水画的传统有着连结。所以看黄宾虹的画就是看满目华章,满目华章不是在于一个真实的物像的华章,而是在于里面细腻的笔触的华章。这个华章一方面有笔触自身的质量和运笔等等的体验,同时还有整个笔墨形成过程中的一种整幅的节奏和气息。所以,即使他眼睛瞎了,画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具有这种特质,因为他根本不在意真实的所谓的世界。
回到中国画的语境
看中国画一定要回到中国画的语境中,而不是在西方画的语境。第一,中国画的空间是一种主观抒情性的空间,营造的是一种文人的、主观的非真实世界的空间。第二,中国画对物像的描述是多侧面、平面的、特征化的形态描绘。第三,中国画的语言更多靠浓淡枯涩等等一系列的语言对比形成的绘画语言自身的节奏,来统一多元化的取景和多元化的笔墨关系、表现方式。除了这三点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元、明、清以后,中国画进入到一个以语言自身审美为中心的审美方式,以局部的笔触审美取代了整体审美,而局部的笔触审美中的清、淡、毛、涩、枯、润,统一到了以淡为宗、以清洁为高尚的文人的理想,是一种超世俗的诗性的审美和抒情方式,这种诗性的抒情不带有功利性和世俗经验的审美体验,共同构建了中国画华美的篇章。
怎样欣赏一幅中国画?绝对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只有通过欣赏更多的中国画的优点和中国画所谓的价值,有了充分而细腻的体验之后,才能真正理解它。也就是说,通过这些体验,真真切切地构建了一些非常细节的关于中国画的审美体验,用这种审美体验才能欣赏一幅中国画,而不是用我们习惯的20世纪积累的图象经验来看中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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