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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深度剖析宁荣二府管理高下,也许我们看错了

红楼梦:深度剖析宁荣二府管理高下,也许我们看错了
2022-02-09 19:43:24 来源:人民号 人民日报

87版电视剧《红楼梦》第一集,林黛玉进贾府那个桥段,有一个细节:路过宁国府门口,几个看门人多数坐在“懒凳”上休息,站着的也是懒懒散散、松松垮垮;而荣国府门口,虽然正门平素并不开放,但几个看门人分列两厢,数目对称,站得整整齐齐、笔管条直。

这段拍得很好,也完全符合大家通常对两府的认知——荣国府管理严格,宁国府稀松平常。可是,书要是多读几遍,有些事情看起来就不太一样了。

管理的目的,是为了平时能够维护正常运行,关键时刻能够应急办事——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够了。

荣国府的管理,其实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他有这么一次,包管腿上的筋早折了两根”(第五十五回) “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不用给他们吃”(第六十一回)这些“罚”的法子,而很少能看到“使之以权,动之以利”(第五十六回)这样顺理行“赏”的场面。

这样的管理方法,肯定能够造成看起来规矩整肃的表面现象,但其实众人“兢兢业业”不过是为了“执事保全”(第十四回)——保住别挨打受罚就行。如此的管理下,团队很难谈到有多大的自觉上进意识和发展企图心,一旦重罚峻行的环节出一点瑕疵,就很容易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凤姐之所以那么劳乏、事必躬亲,就是因为她深知系统内部存在的风险,唯恐哪个地方掉链子——但她偏偏又不想改变这种管理方法,一是强势性格使然,二是管理水平有限。

宁国府固然是没有那种规矩整肃的表面现象(凤姐协理那一个月除外),但是日常事务好像也在正常运转之中。虽然时不时传出“扒灰”“养小叔子”(第七回)之类的事体,但是这类事情在当时的“大户人家”似乎难以完全避免。

而值得看到和重视的问题关键是,尽管宁国府平时并没有那么疾风骤雨般的管理,也没看到用了什么具体管理手段(宁国府篇幅本来就少),但是每逢关键时刻——无论是过年祭祖这类的惯例工作,还是贾敬暴卒这样的突发事件,都于云淡风轻中处理得非常妥当,这就证明了基本管理的成功——包括秦可卿的丧事,如果尤氏不是因为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病倒”,由她主持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毛病的,从她完成临时任务、给凤姐办生日就可以看到这一点。

凤姐总是认为尤氏“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第六十八回),殊不知恰恰是她自己只会“阵阵到,满场飞”的打法,而没有达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道德经》第五十七章)那个境界——说句题外话,“锯了嘴子的葫芦”元宵宴会上一开口“咱们这里谁是吃过猴儿尿的,别装没事人儿”,就把她这伶牙俐齿的“戏彩斑衣”(第五十四回)噎了回去。可见人家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显摆!

利益分配是整体管理中的重要环节。而荣国府在这方面也乏善可陈,很大程度上要看凤姐个人的心情:江南采办这么个大油水,因为她“可也见个大世面了”的愉悦和赵嬷嬷“倒是来和奶奶来说是正经”的奉承,就让赵氏兄弟参与了进去,至于这二位是否真的是“两个在行妥当人”(第十六回),恐怕谁也不知道,也不敢问吧?

铁槛寺中管理僧尼这么一个有油水而又敏感的事情,仅仅因为“贾芹之母周氏”“素日不大拿班作势的”——说白了就是比较恭敬她,就给了那个“随手拈一块,撂予掌平的人”“雇了大叫驴,自己骑上”(第二十三回)的货色,以至于后来“西贝草斤”气得政老爷“头昏目晕”(第九十三回);反而是真正有点水平能力的贾芸,为谋个种树的工作,连说好话加行贿,悲夫!

宁国府所占篇幅少,涉及这方面的事情也少,但不是没有。贾珍——尽管此公槽点多多,但是今天我们要赞他一次:除夕将近,贾珍“负暄闲看各子弟们来领取年物”——看来是每年的规定节目了。这样的节目,是很容易得人缘、买人心、吃奉承的,一般人看来应该是大开善门、多多益善的。但是珍大爷没有这样做。

当贾芹(又是这个货色!)“没等人去叫就来”混吃混喝时,贾珍充分表达了应有的原则立场——首先明确“我这东西,原是给你那些闲着无事的无进益的小叔叔兄弟们的”,而且“那二年你闲着,我也给过你的”,接着指出“你如今在那府里管事,家庙里管和尚道士们,一月又有你的分例外,这些和尚的分例银子都从你手里过”,继而怒斥“你还来取这个,太也贪了”,最后“领不成东西,领一顿驮水棍去才罢”,给撅了回来。(第五十三回)珍大爷这个桥段毫无槽点,而且从言语到行动,都令人击节喝彩——大快人心啊!

一滴水见太阳,宁国府这方面似乎也比荣国府强点。

再往下分析——荣国府的日常管理,似乎都在凤姐一人手里。贾政固然是不管事,王夫人也不出头露面(另有原因,下文详述)。本来应该主理日常的贾琏,由于娶了强势老婆,“倒退了一射之地”(第二回),在凤姐任意摆布面前只落得“没好意思,只是讪笑吃酒”(第十六回);即使“依了(贾芸),叫他等着”,面对老婆“好歹依我这么着”的威胁,也只好“好容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第二十三回)!

不要小看了这件事!这里面已经触及了当时的基本礼法。琏二爷也许是看在王家背景而容让,也许是慑于凤姐泼辣而忍让,但是长此以往,对这样一个“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第二回)的“当家爷们”的外在形象损害和内心深处刺激,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我们希望有机会在其他文字讨论),早早晚晚会有爆发的一天——凤姐只一味要强,却不知已是撒种埋雷了。

而宁国府的情形就不一样了。日常事务固然是在尤氏手里,但是当贾珍问及或参与的时候,大事小情尤氏都会听贾珍的安排——“锯了嘴子的葫芦”对丈夫的服从,很大程度上是从全局考量的一种尊重,与邢夫人的情况并不一样。反过来,贾珍也不会过多干预,只是要在大面原则上把控一下,保持“当家爷们”的权威,具体事务上也是尊重尤氏的,所以才有尤氏“独掌宁府的家计,除了贾珍也算是惟他为尊”(第一百一十七回)之说。“大爷”和“大奶奶”在处理日常事务上是非常“琴瑟和谐”的,这样至少矛盾不会从内部爆发。

前面说了不少凤姐的问题,其实她在根本问题也是受害者——这就涉及了荣国府管理上的两个严重内在矛盾。

一个是二房当家与长房儿媳执行的矛盾,这就已经孕育了危机,一旦本家婆婆来个有点力度的掣肘——“和二奶奶说声,饶他这一次罢”(第七十一回),凤姐的执行力立马打了折扣。

更重要的是现时过渡与未来接班的矛盾。未来的儿媳接班管家,是王夫人的既定安排,侄女再有能力也只能是个过渡角色。

而且这个“过渡管家”,除了临时顶班之外,还有一个功能——替王夫人干脏活、得罪人。但即使明知是这么一个“泔水缸”的角色,素性争强好胜而又囿于姑侄情分的凤姐,还是每每替人当枪使、冲锋陷阵,“结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第六十一回),结果得罪了包括婆母在内的一大批人。

如果凤姐仅仅就是这一方面,那么得了便宜的姑母,不管是基于内心惭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恐怕还是会在关键时刻支持侄女工作的。

但是凤姐却不甘心这样——说起来也有道理,凭什么累死累活当个“看守内阁”?老太太的宠爱、自己“威重令行”(第十四回)的劲头、月钱之类的油水,等等——诸如此类的林林总总,让凤姐很快地有了独树一帜的意思,“恣意的作为起来”(第十六回)。目的很明显——替你干脏活、得罪人可以,但要干就得是长期的,不能卸磨杀驴。

随着黛玉、宝钗的相继进入,宝玉的婚姻问题逐渐浮出水面,“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的矛盾初现端倪。王夫人的部署日益明显,凤姐的危机感也愈来愈强。为了自身权力的长期保障,凤姐相当明显地站在了“木石”一方面(道理很简单,黛玉的身体状况决定了其即使成为宝二奶奶也很难管家),这就触及了王夫人的通盘考量。

于是事情就起变化了——大观园临时管理班子的组建、在邢夫人为难时袖手旁观、推出去干抄检大观园的“大脏活”——对于阻止内定儿媳宝钗上位的,即使是辛辛苦苦多年的侄女王夫人也毫不手软,凤姐的地位和权力不断被打压。

这样的深层次矛盾中,管理效能又能有几何?而在宁国府,这个问题完全不存在,事权统一在贾珍夫妇手中。

虽说是“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但是我们应该看到,曹公这句话是从“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第五回)的角度说的。如果从整体家政管理层面看,很难说两府高下如何——甚至,从某种角度看,宁比荣还多了些许可取之处,是不是这样呢?

作者:风雨秋窗,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标签: 红楼梦 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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