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德州女子方某洋仅仅因为不能怀孕，就被婆家虐待致死。公婆、丈夫对她采用“打、冻、饿、禁闭等手段予以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摧残”，让出嫁时160多斤的健壮姑娘，被殴打致死时瘦弱至只有60多斤，而且全身伤痕累累。这样的案件简直骇人听闻。

难以想象这个可怜的女孩在最后的人生里都经历了什么。长期遭受虐待且孤立无援，经常饿肚子、被木棍抽打、冬天在屋外罚站，最后，在营养不良的基础上，“受到多次钝性外力作用导致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死亡”。这凄惨的人生，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而这个案件之所以引起关注，是因为法院判决中的“从轻处罚”。今年1月，禹城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称，鉴于被告人归案后均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并且自愿预交赔偿金5万元，决定从轻处罚。其中，方某洋的丈夫张某更是因为“犯罪情节较轻，具有悔罪表现, 无再犯危险，宣告缓刑对所居住的社区没有重大不良影响，决定适用缓刑”。

一个鲜活的生命没有了，而施暴者甚至可能连监狱都不用进，这样的“从轻处罚”，即使不懂法律，仅仅依照朴素的正义感，也觉得过于轻飘飘了。目前，方某洋家属已向德州中院提出上诉，德州中院裁定发回禹城法院重新审判。希望这一次，法院能给出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结果。

不过，法院的判决仅仅是方某洋悲惨人生的最后一环，在此之前，她所遭遇的一切同样匪夷所思。仅仅是因为不孕就被公婆、丈夫全家虐待，这因果关系是怎么在2020年成立的？且不说不孕不育的原因很复杂，未必是女方的问题，就算是女方真的不能生育，就可以随意殴打吗？这是明明白白地不把人当人，只当成了生育工具。一旦不能生育就意味着失去价值，持有这种观念的张家人，别说是尊重女性了，恐怕连最基本的道德观念都没有。

此外，张家长期殴打、禁闭方某洋却没有任何外力介入，也令人疑惑。方某洋无法回娘家，父亲来看望时，婆家不让见面，“有几次都惊动了派出所”，但派出所却称方某洋和张某是合法夫妻，他们有不见其父亲的自由，最终，直到方某洋父亲去世，都没能见上女儿一面。为什么是“合法夫妻”就可以不让见父亲？这理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派出所民警知道虐待事实吗？当事人多次报警，有没有认真调查过？这中间有无渎职行为？这些问题也应对家属和公众回应。

案件发生后，村里人表示不知道虐待行为。这也不能苛求，因为家庭暴力确实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但是，长期实施虐待而且阻止娘家人来看望，甚至因此多次报警，如果说当地村委会一无所知，恐怕也难以令人信服。根据报道，方某洋母亲“精神不太好”，自己也“有些反应迟钝”，那么，与一般女性相比，她的自我保护能力更弱，很可能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更加需要制度的托底保障。我国《反家庭暴力法》规定，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等机构及其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发现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遭受或者疑似遭受家庭暴力的，应当及时向公安机关报案。那么，当地村委、妇联等组织是否关注过这个纠纷重重的家庭？有没有发现过家庭暴力的痕迹？这一切，不能因为“没有接到过求助”就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从被婆家当成生育工具，到被虐待过程中无处求助，再到死亡后婆家被“从轻处罚”，回顾方某洋短暂的一生，可以发现悲剧几乎形成了一个闭环，让她无处可逃。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恐怕不仅仅是她的公婆、丈夫3人而已。现在复盘这个案件，不仅要关注法院的判决，更要把其中的每一处疑问调查清楚。这不仅仅是为了还方某洋一个公正，更是为了敲碎这个闭环，让更多的女性拥有生而为人的权利，不再重复方某洋的悲剧。（土土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