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值高考季,“正黄旗大妈”仍成功凭一己之力在魔鬼数学、高考作文等热议话题中拿下一席之地。
在网上热传的拍摄视频中,年过六旬的女乘客自称身体残疾,上车后因一年轻乘客没有第一时间为她让座而大声斥责,“臭外地的”“我就瞧不起外地人”,无一句不离歧视。“是正黄旗”“有二环内户口”“有通天纹”等极具戏剧性的要素,在与同车乘客的辩驳中被有意显露。
如果按照世俗的评判标准来看,“正黄旗大妈”无论是衣着装扮还是出行方式,都与普通人无异,但在一群与她生活方式相似的人面前,而且还是公共场合,“正黄旗大妈”却毫不掩饰、赤裸淋漓地展现了十足的身份优越感。
如果细咂摸,这种身份优越感,或许可以解释为在人口流动加速的劳动力市场中竞争失利下的“应激反应”。客观地说,外地劳动力的涌入,让本地劳动人无论是工作机会还是生存空间都面临更大的挑战,尤其是竞争力不强的本地劳动力,所感受到的压力更大,被剥夺感也更强,“排外”歧视的情绪由此产生。
而通过对往昔荣耀和优越感的强调来遮蔽或平衡竞争失利导致的失落感,就成为他们下意识的行动策略。在弥补失落、平衡心态中,如果拥有“二环内户口”的“老北京人”的砝码还不够,继续上溯升级至“有通天纹的正黄旗”的更纯正古老血统也就不足怪了。
不过,“正黄旗大妈”“理直气壮”歧视外地人,更大的底气还是在于那一纸二环内的北京户口。地域歧视虽不同于户籍歧视,但在中国的社会现实中,两者又相互影响。
要承认,资源在中国的城乡之间以及不同级别的城市之间的配置,长时间以来都是不均衡的,这导致城乡之间以及不同级别的城市之间较大的发展差异。而在户籍制度这项基本的制度安排下,户口又被作为进行资源配置和利益分配的主要凭据,这就导致城乡与区域间的差别与等级转换为了户口的差别与等级。最外显的一点就是,城市户口与农村户口、大城市与小城市的户口所粘附的价值是不同的。
近年来,尽管城乡户口的转换以及城市间的户口迁移有所松动,但这一根本逻辑并未发生改变,户口等级现象仍然存在。尤其是对于北京上海等超一线大城市而言,落户的门槛仍旧不低,这也是相亲角里替儿女征婚的北京大爷大妈们最后的倔强。也因为户口的强粘附性,它得以成为划分阶层地位的一个重要指标。对于不少外地人来说,要通过获得一纸一线城市的户口而实现阶层跃升,无异于天方夜谭。而这,也正是乘坐公共汽车的“正黄旗大妈”面对满车乘客最后的倔强。
京籍优于京户,家住二环内优于五环外,户口等级所导致的歧视已让人忧虑,而这种歧视链的不断细化和延伸更让人感到不安。户籍歧视的细化和分层,实质仍是社会分层,之前有学者指出这种精细化社会分层的景象只存在于中产阶层,因为该阶层面临的社会地位竞争更激烈,希望在这种不断精细化的分层中确认自己的优势身份继而获取安全感。如今来看,这种“吐司化”的社会建构存在于不同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