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沙的解放西路以酒吧一条街而闻名，大约两年前，23岁的精神残疾女孩小辉开始游荡于此。因外形特别，她被各路短视频平台的网红主播争相围观，并带去直播。不同的男性主播和她亲吻，甚至摸她的隐私部位。12月9日，本就有糖尿病的她在对着镜头喝下五瓶酸奶后被送进ICU。截至发稿前，曾与小辉一同直播的多名主播仍活跃在虎牙等短视频平台上。

小辉因为精神残疾找不到工作，没有办法过正常的生活，发病时被家人送进医院治疗，出院后就只能四处游荡。她非正常的状态被做直播的人注意到了，一些主播起初只是直播与小辉搭讪，比如有人故意剃掉她的头发，打掉她的帽子，露出光亮的头顶，任由她尖叫，从而获得观众点赞打赏。但这样还不够刺激，主播们开始给她设定“角色”，称她为“海公主”，让她成为所谓“浪漫爱情”的女主角。在视频中，不同的男主播和小辉拥抱、接吻，有的男主播赤裸上身，甚至用手触摸她的隐私部位。相关的直播弹幕中也充斥着“吻她”“亲完刷礼物”等字眼。小辉是不能完全行为自主的精神疾病患者，无力安排直播内容，更无力抗拒那些取乐、猥亵甚至伤害。

若没有监管，人性的下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著名的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做过一场测试人性的著名行为表演：围观者可以对不能动弹的艺术家做任何事而不负法律责任，参与者从一开始的简单触摸，用口红在她身上画画，用剪刀剪烂她的衣服，到后来用刀割伤她的身体，在她身上为所欲为，直到有人拿起手枪被工作人员拦下，这场行为测试才宣告结束。直播也犹如这样一场人性的测试——如果说一开始拿小辉取乐只是“剃光头”“打帽子”，那么随着刺激阈值不断上升，直播内容就必然越来越低劣且残忍。

小辉无法自我保护，12月4日被迫喝酒的直播结束后，有看不下去的网友两次向平台举报，平台回复显示，直播内容确实存在违规，“已对用户进行警告处理并持续观察后续直播情况。”然而警告没有用，12月9日直播照常，也正是这场直播，把小辉送进了ICU。主播们明知她患有糖尿病，却还是安排她“自愿”连喝5瓶酸奶，当场发病。就连看病的过程也没有被放过，全都直播了出去，几乎是要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明知是低俗内容，明明接到投诉，却依然袖手旁观，平台的沉默就是变相的鼓励。是谁让小辉遭遇了侮辱和损害？寻求刺激的观众、一心谋利的主播，和坐享流量的平台形成了合谋。

直播行业是新型业态，《2020年中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发展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市场规模达1930.3亿元。从营收模式看，打赏仍是直播平台和主播的主要收入来源，占行业收入的75%左右，占主播收入的35%-45%。这样巨大的市场必然会吸引很多人投身其中，就连城市也乐见自己的地标建筑变成“网红打卡”之地，吸引众多主播们来此做直播。

自《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发布以来，监管部门出台了一系列规范网络直播活动的法律法规，同时多次联合平台方出重拳对低俗直播予以严厉打击。除了线上还有线下，今年10月，湖南省长沙市就多部门联合开展户外低俗网络直播行为集中整治行动，现场对低俗直播行为劝导、制止和处置。

监管只有联动才能真正发挥效力。小辉住院以后，原有账号被封，但那些曾拿她当“工具人”的主播们换个号又重开直播，这种轻描淡写的处置，如何能让后来者警醒？正所谓利益越大，责任也越大，监管不力的行业注定泥沙俱下。调查显示，中国网民对在线直播平台的内容评价普遍较低，77.1%的网民认为直播平台存在低俗内容，90.2%的网民认为直播平台的整体价值观导向为一般或偏低。为了整个行业的未来，互联网企业也必须拿出更大的企业责任心和更有力的监管办法。（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