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王后、将军、祭司、母亲于一身，1.6吨青铜器随葬。妇好——这位中国历史上有据可考的第一位女将军，将3000多年前商代王室生活图景展现给今人。

妇好，是我国通过考古认识的年代最早的“有名有姓”的人物，也是甲骨文记载和出土文物相印证的第一人。妇好墓的发现，提供了解开商王朝历史的多把钥匙。

巧合的是，认出妇好的，正是堪称考古“女将军”的新中国第一位女考古学研究员郑振香。尘封千年的商代历史风云，因两位“女将军”的隔空邂逅而渐为人知。

差点就错过妇好

这是位于河南安阳殷墟宫殿宗庙遗址内的妇好雕像(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1976年初夏，时任殷墟考古队队长的郑振香主持殷墟宫殿区一处房基的发掘。一个半月过去了，除了房基仍未发现其他遗迹，一些专家建议她收工，因为按照传统经验，宫殿区内通常只会有房基。

不言放弃，郑振香坚持收工前再用洛阳铲钻探一遍。5月16日，在郑振香的指导下，一位老技工一探铲下去，从8米深处带上来一铲黄土，里面竟然夹着鲜红的漆皮和一只保存完好的玉坠。

一座商代社会的宝藏由此打开。这个殷墟唯一保存完整的商代王室墓葬，出土随葬品1928件，超过以往殷墟出土器物的总和，被誉为“殷墟小百科”。

游客在河南安阳殷墟宫殿宗庙遗址内的妇好墓参观(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这座墓葬隐藏得太深。一片岗地下的建筑基址被1米多深的灰坑打破，灰坑下是一片夯土，考古队挖透了6米多深的夯土层才发现墓葬。整个过程中，倘若郑振香在任意一个环节有所动摇，墓葬就会继续长眠地下。

墓葬的发现轰动了考古学界，墓主人是谁很快成为焦点。“出土的铜瓿底部有俩字儿，我一看，哎，是妇好。”郑振香回忆说。

至此，这位3000多年前深受商王武丁宠爱的神秘女子被郑振香认出，妇好的种种传奇，才得以为今天的人们津津乐道。

巾帼女将也爱美

参观者在河南安阳博物馆的“凤归大邑商——殷墟妇好文物安阳故里展”上观看妇好墓出土文物(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当我们把目光投向墓中的精美玉器，看到的就是丰满的妇好、一位被‘复活’的墓主人：她一身戎装，为国事征讨，却也衣则华贵，饰则精巧，食则丰美，玩则雅趣，优雅贤淑，深得国王钟爱……”

郑振香的学生、曾多年担任殷墟考古队队长的唐际根，不止一次地向人们讲述着妇好的传奇人生。支撑起他如此浪漫想象的，是妇好墓出土的大量遗物以及一代代考古人的研究成果。

20余平方米的妇好墓里，出土了大量青铜礼器和武器，以及玉器、宝石器、象牙器等，随葬品总数达1928件，此外有海贝6800枚，另有少见的阿拉伯纹绶贝、红螺等。

这是在河南安阳妇好墓出土的“妇好铜钺”(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妇好地位显赫，109件青铜器铸‘妇好’或单一‘好’字铭文，占有铭文铜器的半数以上，且有较多大型重器和造型较新颖的器物，如偶方彝、三联甗、鸮尊等，包括4件象征征伐、刑杀之权的青铜钺。”唐际根说。

妇好墓出土玉器755件，不仅有琮、璧、环、玦等中国古代常见形制的玉礼器，还有玉戈、玉矛、玉刀、玉钺等玉兵器，包括一些人和动物形象的玉制品，动物种类多达31种。

这是在河南安阳妇好墓出土的玉器(拼版照片，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杀伐决断的女将也像寻常女子一样爱美爱玩，出土随葬品中有多面青铜镜，装饰玉以及跟化妆有关的饰品也较多，玉器表面纹饰精美，可见妇好衣着之华丽。”唐际根说。

在唐际根眼中，妇好还是中国目前所知最早的“玉器藏家”，“出土玉器中相当一部分被她仔细把玩过，前代的老玉‘古董’或改制器在出土玉器中占比超过20%，一些玉器甚至比妇好所处的年代早1000至2000年。”

解开商王朝历史的钥匙

这是在河南安阳妇好墓出土的铜瓿局部(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对于考古学家来说，最激动的事情并非发现了什么“宝贝”，而是“认识”“了解”墓主人。妇好墓年代明确、墓主人身份清楚、遗存丰厚，为解开商王朝历史提供了多把钥匙。

“妇好墓的发现使得学术界掌握了一套‘武丁时代’青铜器、玉器和陶器的典型标本，为理解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形成过程，特别是为认知3000多年前中国青铜文化的格局奠定了坚实基础。”唐际根说。

妇好本人的生前事功，也揭开了3000年前商人的社会生活面貌。甲骨卜辞记载，妇好给武丁生过孩子，还带兵打仗、狩猎，曾统领1.3万人的部队攻打羌方，也曾考察农业生产，主持祭祀，接见各界妇女代表。

这是在河南安阳妇好墓出土的骨笄(2018年10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李安 摄

殷墟科学发掘91年来，考古人员清理过商代墓葬超过2万座。“妇好墓在单个墓葬中出土随葬品数量最多，代表了晚商文化的发展水平、思想观念、活动范围以及工艺技术水平，尚有待学者多方面、多视角进行研究和探索。”郑振香说。

妇好墓出土文物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国家博物馆、河南博物院等3家国有文物收藏单位收藏。近年来，妇好墓出土文物在多地巡展，受到观众热捧。

“妇好墓只是商代文明的冰山一角。而这冰山一角，已经远远超出很多人的想象。”唐际根说。

正是一代代考古人焚膏继晷，才让更多像妇好这样的人物变得栩栩如生，让我们认识。

拂去历史的尘埃，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商王朝，也将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记者 桂娟、李文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