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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欢欣联结了我们

生之欢欣联结了我们
2022-02-25 22:02:16 来源:人民号 人民日报

提笔写这篇文章时,正偷偷在上班空隙“墩”完了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女子U型场地技巧决赛(相信我不是一个人)。今年的“雪地宠儿”谷爱凌毫无悬念再次夺金,引得同事、朋友们又一阵“别人家娃”“天之骄子”的仰望和感叹。而另一名中国选手张可欣在第三跳摔倒后久久不能动弹,让人着实揪心,无来由地想起米沃什的诗句:“我没有与他人分离/悲伤和遗憾联结了我们。”无论是夺冠的喜悦,还是坠跌的遗憾,在这冰雪世界,力与美联结了世人。无论是何种族、身份,无论男女老幼,艺术与体育是无国界的语言,让人们内心涌动着同频的激越、振奋和期待。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然对冰壶、冰球的规则一知半解,但不影响我这样的“运动小白”跟着解说员目不转睛、长吁短叹。像花样滑冰、自由式滑雪这些艺术性、观赏性极强的项目自不必说,“俄罗斯套娃”们的“必杀技”、双人滑的配乐故事等等赶紧自我科普一遍。像我这样一年也见不到一次冰雪的南方人,过去对于冰雪运动的想象乏善可陈,观看冬奥会还是一次增长知识的机会。像“钢架雪车”“冬季两项”“北欧两项”这些原本并不熟悉的项目让我大开眼界。特别是看到“钢架雪车”快速转弯时,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哪个运动员要是失误将头直直撞在赛道上,那可怎么办呀。哎,人类为啥要发明这么危险的运动呢?但转念一想,要是没有这种挑战极限的勇气和发明,冰天雪地里人们就只剩下在屋子里吹暖气,吃得胖墩墩圆墩墩了。在高纬度的冰雪国度和地域,人们一定是把冰雪视为友好的信使,在寂寞而漫长的寒冬亲近她欢喜她,从而发明了无数种玩法,运动初始的方式不就是人们的玩乐心和好奇心么。想想小时候,有几个乡下娃不是能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儿的好身手呢?

比赛中的谷爱凌

体育运动是人类探索体能和肉身的方式之一,体育竞技则是人类相互沟通、链接世界的桥梁。在遥远的三千多年前,居住在古希腊奥林匹亚科罗努斯山下的人们以向神祭祀的名义开启了竞技运动。人们向奥林匹亚聚集,向世界播撒着汗水、欢笑、勇气、信念和友谊。在一代代优秀运动员那里,我们见证了“更快、更高、更强”,他们在赛场上迸发的生命能量让我们对人类所能聚集的体能、智慧和心力心生敬畏。譬如在今年冬奥赛场上无论如何也要坚持挑战阿克塞尔四周跳(4A)的日本花滑选手羽生结弦,纵使摔倒、纵使会无缘奖牌,也无法改变他挑战自我的决心,正如他自己所说,“过去的自己就是为了被超越而存在的”;譬如马耳他唯一参加冬奥会的运动员29岁的珍妮丝·斯皮泰里,她是这个地中海岛国历史上第一个参加冬奥会的选手,万里迢迢、克服重重困难,只为了自己热爱的运动;譬如离自己成年还差几天的少年苏翊鸣祝福谷爱凌说,希望她在赛场上“玩得开心、享受比赛”……

无论是站在领奖台上,被鲜花和掌声簇拥,还是磨砺多年依然铩羽而归,无论是久经沙场、“压力山大”,还是超越自我、轻松上阵,每个运动员的身后注定都有一个自我成长的励志故事,一个不断理解自我、挑战自我、与自我斗争和解的故事,也是一个认领使命、不断完成自我的故事。每个人的故事起点不同、经历不同,但无一例外都灌注着天赋、勤勉、毅力和信念。这也许就是人类精神得以生生不息的动力所在。正如史铁生在《我的梦想》中所说:“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火为何而燃烧,那不是为了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战败,而是为了有机会向诸神炫耀人类的不屈,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这也足以证明,纵使像羽生结弦这样的运动员一次次重重摔倒在他亲吻过的冰面,他们不屈的精神也会被封印在永恒的冰雪之上。既然是竞技,就注定会有众多运动员终其一生都无法站在领奖台上,也没有更多的人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更遑论名利的加持。虽然他们的运动生涯会以失败而谢幕,但他们释放自己生命能量的一次次努力,依然赢得世人的尊敬。

我有一个十分喜爱踢足球的“忘年交”,年近花甲依然每周踢球几场,他曾说,“运动的核心是爱。”在冬奥会的赛场上我真实地领会了他这句话的意涵。如果没有爱,就不可能全神贯注、数年如一日地将自我投入到一项运动中去。世人只倾羡比赛时那烟花般的绚丽,但极少能够体会运动员在少小时便要日复一日面对枯燥的训练、无法进阶的挫败、伤病带来的局限……如果没有爱,就不可能把自我完成视为神圣使命,他们怀着一种命定的决心,奖牌的荣耀和世俗的热闹都不足以撼动他们走向孤旅。诗人弗罗斯特曾在《未选择的路》中描述过那“人迹罕至、充满荆棘”的道路,那些“会当凌绝顶”者,无一不是一腔孤勇地踏上旅途。爱,也让一个人拥有智识、眼界和心胸,他们能够在运动中收获快乐,能够在运动中全面塑造自己的身心。所以,在这届冬奥会中,当我们看到洋溢着自信、纯真笑容的谷爱凌和苏翊鸣,会由衷地感喟,新生代的运动员们真正释放了自己的心性和热爱,享受着生命的青春华彩,他们如此艰辛也如此幸运,他们深爱冰雪,也被冰雪所厚待。

体育运动如此具有感召力和感染力,皆因它凝聚着人类的身体和心神的极致表达。“体育学渣”如我,也在36岁“高龄”时体会到了运动的快乐,皆因我在36岁时学会了游泳,并且为了训练肢体的协调性学习了一段时间拳击(近身格斗)。对于现代人而言,运动让人脱离长时间坐卧的起居状态,也唤醒体内的多巴胺、唤醒沉闷的身体机能。运动让人感到生之欢欣,感受到生机勃勃地“活着”是多么美好。而看到那些一次次创造了人类新极限的人,他们企及了常人所不能企及的高度,也总会让我们感到激励。

《基督山伯爵》的结尾处写道:“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当中:等候与盼望。”在严酷的时间中,在人们有限的生命里,如果说人们能够靠近神迹,必然是一代代人的热爱、勇气和投身。多少等候与盼望,不是为了向诸神炫耀,不是为了在同类中决出胜负,只是为了铭刻人类存在的实证,生的欢欣、生的热切、生的不朽。

内容来源:《文艺报》2022年2月24日6版

微信编辑:吕漪萌

标签: 冰雪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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