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河南省正阳县兰青乡胡塘渔场曾经是 2014 年“无公害农产品认证渔场”、2016年 “农业部国家级水产健康养殖示范场”。

然而从其获得“农业部国家级水产健康养殖示范场”称号的第二年起，水体开始被严重污染，连续3年出现鱼儿死亡的现象，直到2019年夏天，胡塘渔场鱼儿绝迹。据了解，正阳牧原第六养猪场（以下简称正阳牧原六场）位于胡塘渔场东侧，自2016年开始建设，2017年开始投产进猪。胡塘渔场所在的正阳县兰青乡政府、渔业主管部门和周边群众，全都把此事归咎于正阳牧原养猪场的污染问题。

让人诧异的是，2017年和2018年胡塘渔场出现死鱼事件后，胡塘渔场都从牧原那里拿到了一笔特殊的赔偿——扶贫捐赠。

胡塘渔场相关证明

国家级示范渔场迎“国检” 鱼没了

2014年8月，权威检测机构——谱尼测试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对胡塘渔场水体和水产品进行严苛的检测，认定正阳县兰青乡胡塘渔业养殖场的环境质量各项指标均符合无公害淡水养殖产品产地环境的要求，环境良好，具备发展无公害淡水养殖产品的环境条件。

2015年12月，国家农业部（现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发布《 农业部办公厅关于公布农业部水产健康养殖示范场第十批名单)的通知 》，正阳县兰青乡胡塘渔业养殖场被授予第十批“ 农业部水产健康养殖示范场 ”，有效期自 2016 年1月1日至 2020 年12月31日 。据统计，当年河南省获此殊荣的养殖场只有30家。正阳县兰青乡政府农业主任罗伟回忆，“当时省里来检测了水和鱼，都是环保的，还给胡塘渔场补贴了柴油和钱”。

由于胡塘渔场的养殖环境优良，养的鱼也都是无公害的优质水产品，出产的青鱼、草鱼、鲤鱼等水产也很受市场的认可，在正阳县也小有名气。

2020年9月22日，正阳县农业局通知胡塘渔场的负责人祁营国，要对胡塘渔场的“农业部国家级水产健康养殖示范场” 称号进行复检，复检合格才能继续保留称号。接到电话的祁营国无奈的说，“你们来吧，来我这看看，我这鱼塘被污染成啥样了？我这已经没有鱼了，都已经死完了。”

9月23日，河南省农业农村厅水产局复检工作人员到达正阳县兰青乡胡塘渔场，实地查看后收回了原本要祁营国填写的基本情况信息表，复检取消，这也意味着胡塘渔场不再拥有“国家级健康养殖示范场”称号。

2019年胡塘渔场翻糖现场

有一种赔偿叫“扶贫捐赠”

事情要从 2017 年正阳牧原六场开始投产进猪说起，正阳牧原六场是牧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下属养猪场，位于正阳县兰青乡胡塘渔场的东侧，渔场和猪场的中间隔了一个大黄庄的距离，正阳牧原六场投产以后，场里的壮水（指污水）通过大黄庄村南北两侧两条水渠流进胡塘渔场里。

“前两年（牧原）养猪场里环保措施不到位，猪粪猪尿还有消毒液顺着水渠都流到河里了，俺村里几十户在家关着窗户都能闻到臭味” 大黄庄村队长黄文轩说。

没过多久，胡塘渔场开始出现死鱼的现象，祁营国（胡塘渔场负责人）一边找兰青乡政府和环保部门反映此事，一边找猪场看事情怎么解决。

为了杜绝后患，祁营国还动起了封堵大黄庄南侧水渠的念头。大黄庄村队长黄文轩回忆，“当时老祁要把水渠的桥洞封上，我不同意，如果封住了壮水都流到俺村地里了庄稼搞死了谁负责，为这事我跟老祁还吵过架”。

据祁营国介绍，当时经过兰青乡政府和环保部门协调，正阳牧原给予胡塘渔场4.2万元现金作为赔偿，“只要塘里还有鱼，将来别再死鱼，赔多少我都认，当时去正阳牧原六场拿的钱，还叫我签了个扶贫协议”祁营国说。

2018年，胡塘渔场养殖环境进一步恶化，鱼出现大面积死亡，后经兰青乡政府相关领导协调，正阳牧原以给胡塘渔场安装路灯的方式进行了赔偿。

到2019年夏天，渔场环境全面恶化，死鱼达数万斤，养殖场鱼儿几乎绝迹。

“鱼死的看着让人心疼，塘上漂的全是鱼，大的有三四十斤，大部分五六斤七八斤的，这么多年心血全没了，死鱼都是用四轮（车）拉走的”祁营国说。

据正阳县兰青乡政府农业主任罗伟介绍，胡塘渔场翻塘后的第二天，乡里派他赶到现场拍照取证了解情况，当时鱼全部死完了，当事双方都不愿意处理死鱼，后来还是乡里派的货车和钩机进行掩埋处理的。

对于祁营国口中的“赔偿”，正阳牧原负责人杨刚则表示：“胡塘渔场连续三年死鱼。2017年，他（指祁营国）一直上政府闹，在政府的协调下，我们感觉他确实贫困，也患有病，我们给他捐赠了4.2万元，还（保留）有捐赠协议；2018年，考虑到鱼一死，他没收入，就帮助架设了路灯，算是对他的扶持”。

赔偿？捐赠？同样是给钱，性质却不同，如果是赔偿，胡塘渔场的污染、死鱼的责任就应该由牧原承担；如果是捐赠，祁营国就是体弱多病的贫困户，胡塘渔场污染、死鱼跟牧原就没有关系。

据兰青乡政府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介绍，双方确实以“扶贫”的名义签了协议，“当时就是这么协商的，祁营国又不是贫困户，估计是找个借口，可能没办法下账吧”。

2019年冬天大黄庄村民拍摄的部分水渠

多方指向牧原污染 牧原：我不认

对于鱼的死亡原因，正阳县兰青乡分管农业祝姓副乡长说：“养猪场原来确实污染过，塘泥里肯定有有害的东西，原来淌水往（胡塘渔场）河里淌，后来不往河里淌了，改道正南了，遇见下雨还会往河里淌，到处埋的都是管道。”

祝姓副乡长介绍，2019年天气炎热干旱，再加上抗旱抽水，胡塘渔场水浓度增加，胡塘渔场出现翻塘鱼死完了，2017年、2018年（正阳）牧原给胡塘渔场赔的有钱，2019年场里领导换了，牧原不（承）认了，死鱼数量估计有二三万斤。

兰青乡政府农业主任罗伟认为，之前胡塘渔场周边除了村民生活和农用水外，没有发现其他污染源，水质一直都是环保达标的，胡塘渔场确实养鹅了，但不是造成翻糖的主要原因，水往河里淌牧原也知道，赔偿事宜乡里还是主张胡塘渔场跟牧原再谈。

大黄庄村队长黄文轩称，“牧原养猪场的壮水污染厉害的很，水渠里的泥包括湖塘渔场的泥都是黑色的，还臭的很，现在村里的饮水井已经开始变色变味，吃水都受影响了，前几年我就跟老祁说，这样下去你的鱼肯定保不住”。

2019年，鱼死完后祁营国开始向兰青乡政府和环保部门逐一反映，还多次找到正阳牧原六场寻求解决办法。与2017年和2018年不同的是，正阳牧原六场更换了领导，新来的领导对胡塘渔场造成的污染矢口否认，认为祁营国“无理取闹”、“狮子大张口”。

祁营国则认为，2019年鱼死完后，自己遭受了几万斤鱼的损失，而且塘里没鱼了自己没有了收入，后面还有10年的承包期需要缴纳承包费，而这些都应由正阳牧原承担赔偿责任。但关于死鱼的赔偿问题，双方至今也没有达成一致。

针对胡塘渔场死鱼的原因，正阳牧原负责人杨刚告诉记者，胡塘渔场连续3年出现死鱼，情况发生后，我们主动邀请环保局去现场查看，认定跟我们没关系，他的情况我们也分析了，一个是因为他养的有鹅，二是因为鱼塘遇到连续的干旱天气，容易沤塘。

在被问及正阳牧原六场是否有污水直接或间接流入胡塘渔场时，杨刚称“我们现在的水跟湖塘渔场都没有重合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污水都没有流到过胡塘渔场”，“ 事情与正阳牧原无关，今年他来找我们，说鱼死完了，但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不认可这事”。

对于养鹅、天气干旱是否会对胡塘渔场的环境造成“致命”污染，正阳县农业农村局水产技术推广站站长刘俊良介绍，“如果没有其它污染源，养鹅是可以达到肥水的效果，对水产养殖是有利的，很多养殖场还会专门养一些鸭子、鹅来肥水”。

公开报道显示，牧原生猪养殖基地建设项目总投资达26亿元，项目落户对正阳生猪产业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不仅如此，受益的还有税收、农业、基建、就业等。与此同时，见诸报端的也多是“正阳牧原 公司先进的环保工艺，不仅没有让场区周边群众受到生猪养殖的环境污染，还使农业增产增效、农户增收”、“ 生猪粪尿通过有机肥发酵，固态加工成专用肥，液体通过多级厌氧发酵成沼液肥，免费为农民在田间地头建起永久性可供浇施沼液用的管网”之类的报道。

但是，胡塘渔场该成为牧原这些“优质企业”发展的代价吗？为胡塘渔场死去的数万斤鱼承担责任的就应该是那近百只鹅吗？对于此事的进展，本报也将继续关注！（穆培龙 董俊强）